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4章 基督山伯爵

關燈
她坐在光線晦暗的酒吧後臺,昏昏欲睡。

因為那些傳銷組織的人在拿走她買來的東西後就離開了,因為酒吧要正常營業,所以她就留下來看店了。

角落裏有一架破舊的鋼琴。

她彈了兩首曲子,客人們發出鄙夷的噓聲,雖然她對音樂抱有極大的興趣,奈何她真的沒有音樂細胞。

她撫摸著鋼琴的琴身,曾經的使用者並不怎麽珍惜它,在它身上刻下許多道痕。

“殺殺殺”很多重覆的、充滿詭異牛曲感的字體。

但她相信這別扭而不失美感的字一定是女孩子劃下的。

一只灰色的毛球滾了進來,跳上了琴鍵,用瞎了一只眼睛的雙瞳瞪著她。

“我的乖女。”她張開雙臂擁抱住躍入她懷抱中的肥胖貓咪,這家夥過去肯定受過不少苦,所以才如今這麽副懶洋洋的怪模樣。

它那毛茸茸的爪子掀下了琴蓋。

“死死死……”琴蓋上劃滿了狂暴而充滿憤怒的字樣,那滿目的可怕字眼一瞬間讓良子微微眩暈。

想到槙島在王陵死前曾說過原本以為你是更有前途的孩子這樣的話,說不定在王陵之前,也曾有過一個和她一樣的供人取樂的小狐貍。

“看看這樣的東西,真是殺氣四溢啊。”良子撫摸著琴蓋上滿滿當當的惡毒字眼,微微揚起嘴角,“肯定也是一個乖孩子吧。一定至死都還相信著那位好心的先生吧。”

她松開懷中的灰貓,站起身來打量著周遭的一切,酒架、鋼琴、書桌、書架。

……



“今後一段時間都不會開課了。你們來也只用整理文檔而已。”宜野座監視官埋首於面前的工作,連頭都沒有擡。

“怎麽了。今天常守監視官也不在?”良子抱著厚厚的資料夾,有些不能保持平衡。

“昨天出了大事。”六合冢從電腦面前轉過身來,這個時段是她和縢當值。

看看大家臉色都不怎麽樣,良子識趣地沒有再問。

“真是不得了的東西啊。薩德的禁書……難道是宜野座先生的?”推門進來的縢訝異地看著放在空桌上的幾本書,“真是、真是、不得了的東西……”

“薩德,那是什麽?”宜野座先生蹙眉,有些緊張於薩德是不是什麽會汙染色相的東西。

“嗯。”彌生略微沈思,“S與M中的S其實說的就是這個人。”

“那本是索多瑪的一百十二天。”良子把資料堆移到碎紙機前,轉過臉說,“是我的。不過我還沒有看……嗯,大概也不會去看的。似乎會汙染人的心靈的樣子。”

“哈……”縢忍不住嗤笑了一聲,“一面世就是禁書的東西,放到現在簡直是可遇不可求。它的價值……老師不用工作了哦,可以直接靠賄賂進中央政府了……”

“我也是……無意間得到它們的。當時看到也很驚訝呢。現在我們找尋當初風靡歐美的1984的初版書已經很是困難,而這種詭異的禁書的原版,竟然還能留存至今,我簡直無法相信。你不妨看看其他兩本,更加令我吃驚……”

另外的兩本是作為姐妹篇的《邪惡的喜樂》與《貞潔的厄運》。同樣是薩德的作品。

“薩德這個人就是勸說世人解放人性,不要用美德來束縛自己那些天生喜歡血淋淋和各種詭異愛好的傳教者吧。挺惡心帥的感覺。”縢一邊開始工作一邊無奈地說,“不過,看他描寫的尊崇美德而引來厄運的那妹子的遭遇,真心覺得不如那位一心一意各種腐壞墮落的妹子幸福啊。雙生姐妹的鮮明對比,足夠引領人類走向惡德了。”

“S侯爵果然流芳百世呢。”良子情不自禁地感慨道。一生都在不遺餘力地以文字宣揚色.情和欲望的薩德侯爵,在他所有背德作品中也顯得奇葩的兩本,索多瑪的一百二十天與邪惡的喜樂竟然能夠出現在對此毫無興趣的她的手中。

之後沒有人理她了,她默默地收拾著書本,一邊腦洞著那位用鋼琴洩憤的孩子的腦回路。看這種奇怪的東西,色相不會出問題嗎。

那書架上有相當一部分正常又有哲理的譯本書籍都很嶄新,而她從暗格裏扒拉出的這幾本倒是有經多人之手傳閱的嫌疑。

這幾本既是哲學書也是相當濃郁重口味的色.情書,真是難以歸類啊。

良子無奈地搖搖頭,插上了耳機,開始聽別的什麽東西。

說起來,午休時忽然跑到藤間學園去,真的嚇了她自己一跳。

“終於想起來要拿寄放在這裏的東西了啊。”那個神奇的負責人竟然告訴她兩年前在這裏存了點東西。

如此看來,什麽記憶之類的……真是輕浮得讓人不敢相信的東西啊……她自己也是個標準的腦殘,竟然從沒認為自己有著大段空白的記憶有問題。

看來自己還是有點腦子的,至少懂得未雨綢繆地保留一點東西。是從誰那裏得到了借鑒呢。

聽著耳機中傳來的聲音,她瞇起眼睛微微笑了起來。

……



他面無表情地玩弄著手上的剃刀,忽然轉過臉來,神色陰沈地看著她。

“我只是從你們的書架下面挖出了它們,如今物歸原主不好嗎。”良子舉起雙手表面自己完全沒有惡意。

“呵……”他輕輕地笑了,“我不太清楚啊,那個男人,既然已經借了書,為什麽還要把它藏在我眼皮底下,搞得我以為他借書不還就被捉走了。”

“的確,很值錢呢。可以隨便在外面世界買個國家了。”良子說,“除了其中的一本,另外兩本似乎並不是你的,這樣一來,你還賺回了兩本呢。真是不錯。”

“我對書倒是的確很有興趣。”他點點頭,微微蹙眉。

“那真是太好了。聽說泉宮寺先生昨天不幸了……”

“如果泉宮寺先生在的話,就能讓他好好看到接下來的事了。那批頭盔……沒有他是造不出來的……”槙島忽然微微垂下臉,以一種略微惋惜的口氣說。

“幸好崔先生還在你身邊可以幫助你的。”良子說著安慰的話語,離開了酒吧後臺。

那幽靈般的貓看到她後,熱情地向她撲來。她張開手臂,將它滲人的毛皮擁在懷裏:“真是乖孩子啊。死了也不肯罷休,要作祟到什麽時候啊。雖然多虧你才能搞明白一些東西。不過我有什麽義務要去理解一個天生有病的東西呢,即便你真是個乖女。”

……



“今天大家都沒什麽精神。常守監視官,她親眼目睹了朋友在她面前死去,真是很大的打擊呢。”餐廳裏空空蕩蕩,縢執行官沒有交談對象,也難得的跟她多說了幾句話。

“是啊,重要的朋友……或許在兇手看來是無關的路人甲吧……但是在她的朋友和家人看來,說不定是整個世界一樣重要呢。如果世界崩塌的話,一個人會有很大的改變,也許是成長,也許是不幸……”良子以平淡的語調斟酒,“因為我不認識船原雪小姐,所以這樣的事對我而言就跟在新聞播報裏聽到總理夫人去世一樣的感覺。”

“溫柔的外表下藏著殘酷的心,說的就是人類吧……多可怕的生物。”縢故意打了個哆嗦,抓起斟滿的酒杯一飲而盡。

“感覺,你的酒量不會很好的樣子……”她忽然說。

“偶爾酒量會很好,但是大部分時間都很糟糕啦。不知道今天是波峰還是波谷呢……那位跟蹤狂小姐,有好好地待在家裏沒出門吧……”他說的是仁美小姐。

“跟蹤狂小姐……她哪裏算啊……我知道有一位……縢君讀過伊勢物語嗎?有一篇講少女被鬼吃掉的故事。”

“嗯,勉強算是知道吧。”

“那個私奔的少女為了自己的命運,不願和少年一起在黑暗中前進下去,於是一個人逃了回去。少年堅定地認為她被鬼吃掉了,並不相信她逃回了家。”

“……這種為了保護心中完美印象的腦洞有時也有必要嘛。”

“我要說的這個跟蹤狂小姐,就是因為害怕受到傷害,所以從黑漆漆的地方逃跑了,把少年留在奇怪的地方,被擅作主張的人們撫養大。少年認為她死掉了。所以即便重見,也認為這個少女只是長相相似的人而已。”

“就像失了記憶就會出現狗血展開一樣。通常這時候,失憶的男主角會完全無視原先的戀人,展開新戀情咯。”

“是的,這時候就出現了一位愛慕著那個男人的,並且很符合他心中對跟蹤狂小姐的印象的完全純真可愛的少女。”說到這裏,良子感覺胸口隱隱作痛。

縢略感無語:“狗血了吧,三角戀了吧。”

“跟蹤狂小姐是個很可怕的人。雖然外表看起來溫順又乖巧,其實暗地裏做了許許多多的壞事,並且能夠在事後腦洞很大地為自己洗白,欺騙自己說其實她什麽都沒幹。但是在面對這個新的少女時,她害怕被那個男的責怪,所以將自己偽裝得更加善良可憐。”

“然後呢……”他看著她為他斟酒。

“跟蹤狂小姐終於知道了或許自己只有死掉,才能與那個人心中的自己再度重合在一處,不再被當做陌生人。不過,她也很擔心死去的東西不久就會被遺忘,然後新的活著的東西會發展出她無法戰勝的可能性。為此一直十分焦慮呢。”良子打開了不知是第幾瓶的酒。

“時間能夠治愈一切。死掉的人被遺忘,活著的人只向前看,這是必然的事情。人就是外表溫柔實質冷酷,一切以自我保存為優先的可怕生物,不是嗎。”

“至少,我想要相信人是很強大的。雖然這話是變態先生說的,不過既然他已經不再相信這句話了,至少得有人繼續相信下去吧……”

她停下了話語。

他已經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



因為宿醉未醒,頭有點痛。

他困惑地張開眼睛,略帶迷茫地看向一旁——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

“你醒了啊。”對方揉了揉眼睛,看著他,白皙的臉,烏黑的眼,讓他瞬間神識清明,幾乎嚇得立刻滾下床。

“別害怕啊,又沒發生什麽。因為你酒品不錯。”她微瞇了眼,將擋在她眼前的碎發撥到一邊,“你看,我又沒脫。只是看到你像死人一樣地躺著,覺得借躺一下也沒關系。”

“這樣啊。”縢松了口氣道,隨後發現不妥,“可是我似乎脫了……是你幫我脫的嗎。”

“一定是你自己睡著的時候不自覺地脫的吧。呵……”良子面無表情地爬起來,走了。她酒量很好,卻沒想到他的酒量依舊很糟。

====================================================================================

“現在,你要對我說什麽呢。”

“‘一個人是怎樣對另外一個人發揮權力的’?”

外面的世界仿若被煉獄卷入,硫磺的暴雨降臨於罪惡之城,掀起火焰與鮮血,醜陋與呻吟的風暴。

仿佛這裏已經是地獄之門的內部,鮮血熔漿、剝皮拆骨的煉獄深處。

她面無表情:“通過剝削,令其受苦。”

“生產力極度發展之後,沒有資源分配不公的問題,也沒有任何個體缺乏物質的問題,但是權力這樣的東西卻不得不繼續存在。巫女是理想的領袖,卻不是卓越領袖。她缺乏人類思維的局限性——缺乏局限性也是她的局限性。所以,需要擁有肉體的人類領袖對她進行補充。這樣的非免罪體質的卓越領導在價值上是淩駕於巫女的。”

“巫女裏面的那堆東西在裏面似乎能夠得到身為人類時不具有的共感,就像是1984中經過內黨洗腦的溫斯頓一樣,一心一意地愛著國家和集體。但卻沒意識到作為構成巫女分子之一的自我早就產生了變化,巫女……還真是不錯的垃圾處理站。”

“因為對他們而言心甘情願地背離自我是最諷刺和糟糕的結局,所以你在理解巫女是由什麽構成時,才沒有一點反感嗎。”

“大概能夠猜想到基礎是什麽……不必要的思考早就不需要了。過去你曾對我說過,在你因選擇而疑惑時,被你殺死的那個女人向你建議成為國家元首後再被刺殺。”她從呢子大衣的口袋裏掏出一支手槍,“你已經來到了這個位置,所以我來為她實現你的願望了。”

他笑了:“唉呀,你的大腦受到不可逆損傷,應該永遠無法取回記憶才是啊。”

新聞滾動播報著東京各處的暴動,然而這只是游離在巫女之外的某個孩子搞出的不小動靜而已,並不是足夠動搖根基的事。而卓越領袖是不會用死人的數量來衡量損失價值的。也許他們認為多死一些無法在暴動中活下來的劣等品也有利於人口構成的優化。

“我永遠沒辦法想起過去了。但是我學著別人記錄下了自己,只要重新讀一遍,就能夠知道過去,雖然無法感同身受。”她垂下眼睛,“甚至可以猜到你的動機……為了看看自己是不是兩百萬分之一的劣品,所以殺死了前任總理夫人。就結果來看你似乎真的是呢……”

現任內閣總理大臣,終於將視線從新聞面前移開,直視著與他有血緣關系的女兒,語帶譏諷:“這樣的事需要等到現在才確認嗎,在動蕩時代,早就已經確認過……”

她叩響了扳機,子彈平靜地貫穿他的胸腔,炙熱的鮮血瞬間洶湧而出。

……



“顯而易見,你並非免罪體質,但是,能夠瞬間回落的犯罪系數又使你這個個體具有相當的特殊性。”

“真是不簡單,你完全看的得出來我在想什麽,各種心思都沒辦法瞞過你,但是你卻沒有對我內心裏將免罪體質者看做一堆垃圾渣滓的觀點表示反駁呢……”

站在諾娜塔地下二十層的巫女的核心面前,她溫柔而輕聲地說。

“無論從哪一方面,你都是對於我而言十分有益的補充。畢竟是為了補充我而刻意錘煉過的,所以我對你的評價很高。”巫女通過一架人工機上的Dominater與她對話,“而且,作為集合體意識的我並不等同於免罪體質者,你只將他們看做牲畜,卻依舊將我當做有益的AI。”

“別的暫且不提,這其中有一位曾經叫做藤間幸三郎的個體吧,他似乎與槙島聖護認識,為什麽不把他派出來邀請槙島呢。槙島聖護就在塔頂……”

“雖然知道你在想什麽,不過我也讚同盡快解決。現在就派正由藤間幸三郎填充的‘禾生壤宗’去諾娜塔頂。”

“我會在這裏保護你的。”她拿起那把支配者,輕輕地親吻一下,“巫女大人。”

……



“我不是故意針對你。不過我必須要這麽做。”她走過已經變成一堆血漿的人體,輕聲說道。

至此,往地下來的那幫傳銷組織成員已經全部消滅。

她握住支配者,步伐輕盈地往上走去。

“下面的人已經完全都沒有了,現在,一起上去吧。”面對獨自下到地下的執行官,她輕松地說。

她的身上沾染了大片的血液,都是別人的。

“良子,你記得我?”他默默地折返,走了一段路後,問跟在他身後的她。

“關於過去的一切已經永遠沒法記起來了。但是過去的我記錄了一切,所以我知道發生了什麽,也能夠明白我對你的心情是怎麽一回事。”她用手指撫過支配者上的血漿,“還有,我曾執拗於的,想要讓藤間幸三郎這一類的東西受到與之相配的畜生般的結局……”

她的眸色幽暗起來,聲音變得輕柔:“要這類東西感受任何人都沒體會過的痛苦……絕不能讓他們輕易死去。“

她這樣輕飄飄地說著,卻撞上了停滯不前的他的身體。

她站在下一層的臺階上,眼眸變得清明,略微疑惑地擡頭看他。

“即使是通過自己的記錄回憶一切,還能這麽恨那些人啊。”他伸手摟住她,她猝不及防地被拉近他,臉貼在他胸前,“該怎麽說呢……如果我死了,也希望有人能夠這樣永遠記住我。不想隨著時間流逝被生者遺忘,想要一直保留著別人對我的情感的濃度……當然我不會勸你說覆仇什麽的是不對的。我只是單純地對那個死去的姑娘感到嫉妒而已。因為你不在了的話,我也會像你記住她那樣記住你的。”

“其實,已經不是覆仇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我必須要這麽做。”她輕聲說,擡起頭來看著他。在寂靜的黑暗裏,他們安靜地接吻。

“對我來說,這是隔了二十一年的時間,與你的重逢。”那個沈默的親吻結束之後,她說。

他遲疑道:“我其實稍微記起來一些,我喝醉了那個晚上……其實是……”

她搖搖頭:“最後什麽都沒發生。”

“……對我來說是一樣的。對不起,直到現在也只是隱隱約約地記得。應該說我的酒品真的很差吧……”

他們趕到諾娜塔頂時,朱正拋下頭盔,跪坐在被她一頭盔擊暈的槙島聖護身旁。公安局局長的身體支離破碎,上面滿是粘稠不明的液體……那些液體是從腦中流出的。而狡噛慎也則似乎是中了禾生壤宗的麻醉槍躺在另一邊。

一切已經結束。

……



“我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她打開隨身的公安包,隨意地從筆袋裏拿出一支圓規,“聽說你缺乏與別人的共感,但是對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還是有感覺的……”

“我以為你早就成了一堆肉沫了呢。”他略帶譏諷地,輕聲說。

“本該如此的,但是跟蹤狂小姐為我留下了她的所有未申請專利的奇特發明呢,我就順手解除了炸彈了。”

“……”他嘴角的嘲諷意味更加深刻了。

“看來我們誰都不想被誰代表,這個時候也不需要辯論誰對誰錯,就看現在是誰說了算吧。只是殺了那麽多人的賤人,竟然就那麽輕松的死了……本來應該讓她嘗試到世上所有生物都無法體會過的絕望和痛苦呢……”

“呵……被她耍弄,你還真是愚蠢。”

“反正過去也不會在哪裏發生,只要我定義了,誰又能反駁我呢。”她輕輕微笑,圓規在那張五官端正的臉上留下一道彎曲的劃痕。針尖可以紮入血肉很深很深,她惋惜於沒有帶來刀片,可以一片片地割下他臉上的肉來。

“我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也許不是為了覆仇。但是我也沒有義務尊重你們,或是有不侮辱你們的義務……”

血液從他的臉上滲出,他輕薄地冷笑:“你認為你的妄想就是真實。不過你以為那個體力跟考拉一樣的孩子能做到什麽……”

“所以給桐野瞳子註射腦神經癱瘓藥物的人是你吧。”圓規在他臉上溫柔開墾。

“藤間不想殺桐野瞳子,但是她活著又會說出一切,所以必須給她註射大腦癱瘓的藥物。這件事跟其她人有什麽關系。她連自己制作的藥物到底用來做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個無可救藥的白癡而已。”

“不對。”她從公文包裏拿出日記,“殺意動機、方式方法,都寫得清清楚楚。”

“她這麽懶的東西怎麽可能每天寫日記,專門逗你玩的吧。”他的聲音微帶嫌棄,“真是不幸啊,你似乎代入游戲玩過了頭。不過諷刺的是,我知道她是真正的拉維尼亞,看起來你倒是成了罪惡的塔摩拉呢。看來在踐踏著我們的同時,你也在踐踏自己,將自己變成了十足可恨的惡魔。”

她的神色一滯,頓感覺全身都被沈重的空虛和自我嘲諷所籠罩,原來她早已成為跟他們一樣邪惡冷漠的存在了。

她的手微微顫抖,想要去取藥,她碰到了包裏的一個冰冷東西……是了,是那晚從縢執行官的房間裏無意帶出的魔方。

除了自責負罪,自我厭惡之外,她還有一個必須實踐的承諾,在兩年前忘記的承諾。

所以,即便她已經變成這樣,也還留有最後一線希望。

“是她無聊所以偽造著玩的證據麽,那也沒關系。如果兇手是你與藤間,那麽你們也得到相應的報償了。”她平靜地收起圓規和筆記,“我有妄想癥,腦洞也大。但我不會糾結於任何東西,當然也不會糾結於自己到底變成了什麽樣的惡魔。你們這樣的東西沒有資格擾亂狡噛執行官這樣的人的人生了。今後所有人都會正常生活,而你們只是為提高犯罪率而從集體意志中誕生的私生子,在完成了犯罪這一天賦目標之後就不需要以人的身份存在了,當然你們也永遠不會被生出你們的社會和人類——你們真正的父母所承認與接受。至少現在,這條產出免罪體質而後回收的鎖鏈不會中斷。雖然我也知道這種循環不正常,不過……變化也不能一蹴而就。”

……



在暴動之後,一切都恢覆了正常運作,安靜正常得仿佛那煉獄般的景象從未存在過一樣。

公安局的監視官和執行官也不例外,重新投入了相較暴動而言的平靜工作中去。

人是很強大的,所以能夠從巨大的打擊中迅速恢覆。

對於那些心靈敏感些的人來說,時間則是最佳的治愈良藥。

公安局邀請了雜賀讓二教授重開刑偵課。

人類社會一直處在螺旋上升的階梯中,因為這是人類總體的期望。雖然有些人想要前進,有些人不想前進,有些人因為太懶而什麽都不想。

雖然畸形的社會制度偶爾會存在一段時間,但很快便會被新生的良好制度所替代。當然,這“很快”是相對於歷史進程而言的。

舊的一年很快過去。

佐倉良子成為了雜賀讓二的助教,每周都會來公安局處理一些事情,這也加深了她與公安局的大家的友誼。

“我大概是徹徹底底的唯心主義者吧,只要相信人是很強大的就可以變得很強大。雖然每個人活著都要背負著一些沈重與秘密,痛苦與抑郁也是不可能拋棄的東西,但是只要活著,就會遇見治愈的可能性。”

新年夜聚餐時,她在漆黑夜幕籠罩下的陽臺中,對狡噛慎也如是說。

已經是標本事件後的第四年了,狡噛沈默,將視線投向了飯廳中的一系全員。

被試驗的那一年給她的身體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她的生命正在加速消耗中,正是如此,她才舍棄了人的憐憫與柔軟,有了變為冰冷的殺戮機器的覺悟。

那時將她從非人者的深淵中拉回的……是少女時期所有的柔軟情感。

那位少年對她的意義如此深刻,足夠將人類的憐憫與寬容從她沈睡的石像中喚醒。

良子從幽暗的陽臺離開,走到光線充足的飯廳裏。

她對已然成長為可靠執行官的青年溫柔微笑。

他在一系找到了真正的歸屬與家,已經不會再感到孤獨。

“今夜月色很好。”

她在心中對著唯一摯愛的少年告白,作為彼此初戀與承諾的終結。

end

作者有話要說:

悪徳の栄え(日譯版的名字)——

槙島聖護三年前借給藤間老師的書的名字。

薩德的色.情哲學作品中兩個最重口味的作品,分別是索多瑪和不道德的繁榮(邪惡的喜樂)。

這本書應該真的很難搞到了,禁.書中的禁.書。

悪徳の栄え和貞潔的厄運講述一對姐妹的不同遭遇。總之就是你壞事幹的越多越幸福快樂,你越遵守美德道德就越悲慘。

==========================================================================

對於這個平行世界裏的藤間老師來說,丟下他的純妹就像是已經死掉了一樣。

對於他來說,她是已死之人,他當然無法回應她活著的最後那麽點期望。

而且純妹還給他造成了傷害傳染的效應,十歲就被輪【X,他也感同身受(可能是腦洞太大所以能做到共感)……他自然覺得自己超無能的,所以想要保護想要保護的東西的力量。不是孩子的糖果子彈,而是大人社會裏的權利做成的實彈。

瞳子這姑娘充滿了“妹妹”的感覺——無論是佐佐山還是藤間都把她當成妹妹的替代品了,從無名怪物裏看似乎是如此。

純妹已經不是妹妹,而瞳子才是新的妹妹。這就是藤間老師腦洞出的結論。(自己腦洞來騙自己是無聊的,他只是想不自己動手地弄死純妹而已)

標本事件整體是向社會主張廢棄區域這個舊社會體制下的人們所擁有的獨立社會觀的宣洩與表達。

【換言之,廢棄區的無戶籍者不想被正常社會定義幸福。不想被代表。因為他們有獨立的價值觀念和生存方式。】

高羽巨巨的小說來看,藤間幸三郎是個一生被悲劇和諷刺覆蓋的人。一家人用腦洞來填補自身生活的貧乏和社會現實的殘酷。

天生的神經病,腦洞大得無法直視

(我喜歡你啊,幸三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